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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霸气╉吟心

[都市·言情] 《第三种爱情》作者;自由行走andre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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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29 22:28:45 | 显示全部楼层
(四十)

  我走出机场的出站口,看见了傅哥在人群中对我挥手。
  我朝他走去,他也迎过来,接下我手上的行李。
  “不好意思,辛苦你跑一趟。我说了不用接的。”我抱歉地说。  “林总的好意,你就领了吧。”他答。
  我只能微笑。
  坐上车后,傅哥拨通了林启正的电话,报告已接到我。随后将电话递到我手里。
  “一路还好吗?”他在电话里问。
  “还好。谢谢你。”我说。
  “我们之间,好像谢谢说得太多了。”他答。
  “那就不谢啰。”我马上转弯。
  他笑,然后问:“晚上有时间见面吗?”
  “我答应了邹月回去吃晚饭,我弟弟也要回家,吃完饭后再和你联系吧。”
  “好的,再联系。”他挂断了电话。
  这时,车子已飞驰在高速公路上,我把手机递还给傅哥。
  傅哥带着笑对我说:“最近感觉怎么样?”
  我竟羞红了脸,不好意思地说:“还好。”
  “邹律师。”傅哥很郑重地说:“我要谢谢你。”
  “为什么?”
  “说实话,我跟着林总也有好多年了,从来没有见到他像现在这么高兴过,你真的是他的有缘人。”
  “如果不是傅哥你说的那些话,我和他也不会有今天,也要感谢你啊。”我发自内心地说。
  “虽然他们都是有钱人,但是过得其实很辛苦,不是事事都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去做,所以,你要多体谅他,有时难免也会受点委屈。”傅哥认真地说。
  “没关系,我知道他的难处。”
  “唉……”傅哥突然叹口气:“林总的今天也是自己一步一步搏回来的,我记得他那时刚回国,进公司做事,也受了很多脸色,你知道,他妈已经不在了,没有人帮他说话,林董原来的大老婆和现在的老婆都是厉害角色,哪里容得下他,林启重更是不停地踩他。逢年过节他都是一个人,真可怜,有时过年我还把他带回家去吃年夜饭,不过幸好他挺过来了。”

  听到他这话,我也陡生同情之心,“他爸爸难道不喜欢他吗?”我
  “这么多儿子老婆,他怎么喜欢得过来啊?况且他有时候也夹在中间难做人。林总自己很努力,很有才华,现在也算是出头了。”
  “他与江小姐的婚事也很重要吧?”我忍不住问。
  “那当然,我记得他去年正式与江小姐谈朋友以后,林董对他的态度马上就变了,经常把他带在身边见客人,以前都是带着他哥哥。做生意的人,就是这么实际。儿子重要,生意更重要。有了江家的的支持,林家的事业肯定更发达,你要知道,江小姐是独生女,以后江家的一切都是她的。今年定了婚事后,马上又升了林总做副总裁,这也是做给江家看的嘛。”
  听到傅哥的话,我只觉难过,在这场庞大的持久的家族生意里,我又算得了什么?
  也许是看到我不悦的表情,傅哥马上说:“不过,我看林总和江小姐在一起,哪像两个谈恋爱的年轻人啊?坐在一起隔得老远,说话也是客客气气,不停地三克由、三克由(thank you)。”
  傅哥说起英文来,生硬而且怪腔怪调,我忍不住“噗哧”一声笑出来。傅哥也不好意思,“呵呵”地露出憨厚的笑容。笑完后,他继续说:“林总对你,真是很用心,有时候看他望着你的眼神,我都很感动。所以,钱多钱少都不重要,关键是两个人要有缘份,而且要珍惜这种缘份。”
  我点点头,傅哥的话很朴实,很真诚。缘份确实是可遇而不可求,但这中间也分个三六九等啊,并不是每个缘份都能善始善终,我在心里惴惴不安地思量着。
  
  我回到家,打开房门一看,客厅里一片狼籍。衣服、食物、说不出名字的纪念品,甚至还有一个牛头赫然摆在桌上。邹天和另一个从未见过的男生在沙发酣然入睡。看样子,西藏之行收获颇丰。
  我没有吵醒他,蹑手蹑脚回到自己房间收拾行李。打开箱子,首先看见林启正的那几件衣服,我赶紧拿出来,收在了衣柜的最低层,心想,找机会尽快还给他,放在家里太不安全。
  晚上,邹月回来,我和她在厨房里忙进忙出,搞了一大桌菜,那两个家伙居然还在熟睡。我对邹月说:“去,把他们俩弄起来。”、
  
 邹月也真不含糊,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口哨,凑近邹天的耳朵,猛吹了两声。邹天在梦中吓到直接滚到地上,邹月和我哈哈大笑。
  我说:“起来吧,吃饭了。”
  邹天懵懵懂懂地踢了踢他的朋友,两人擦着眼睛坐在了桌前。
  这两个家伙许是饿疯了,不一会儿功夫,一桌菜吃得一干二净,剩我和邹月瞠目结舌。
  睡饱吃饱后,邹天终于有力气说话了。“大姐,二姐,忘了介绍,这位是丁甲,我导师的儿子,现在在学校化学系当老师。我大姐,邹雨,律师,我二姐,邹月,会计。”
  那个男生腼腆地站起来与我们打招呼。虽然他与邹天都被西藏的太阳晒到一脸暴皮,但看得出是个斯文有家教的男孩子。
  我想起这就是邹天提过,要给邹月做介绍的那位,望向邹天,他朝我眨眨眼,我们俩心领神会。
  我笑容可掬地对丁甲说:“你好,你的名字好有趣,是甲乙丙丁的丁和甲吗?”
  “是。”他答:“我姓丁,我妈觉得这个姓成绩太差,所以在后面给我加了个甲。”
  我拍手哈哈哈大笑:“有意思。”——看来他父母也颇有幽默感,这样的家庭我喜欢。
  邹月毫不知情,一边捡着碗里的剩菜塞进嘴里,一边随着我们傻笑。
  我望着邹月,暗想:求你了,看上他吧。
  一晚上,我表现异常活跃,不断寻找话题,让这两人都能有表现的机会,而且西藏之行,无疑成为整晚的焦点,当大家头靠头聚集在邹月的电脑前欣赏那些照片里,我几乎有一种成功的预感。邹月长发拨肩,眼神迷离,文静内秀,应该是男孩心中的首选对象。
  不知不觉到了10点钟,邹天和丁甲扛着行李下了楼,我一路送他们,一路盛情邀请丁甲有空再来玩。
  走到路边,我们三人都探头寻找着空驶的出租车。忽然一辆白色小车停在我们旁边,左辉从车上走了下来。
  “姐夫!”邹天大声喊。我在他身后狠踹他后脚跟一下。这些家伙,好象有意不改口。
  “小天,回学校去?”左辉问
  “是。”
  “我送你们吧,这么晚,不好叫车。”
  “好啊,早听二姐说你买了车,一直就想坐坐。”邹天毫不客气,说完就往车上爬,丁甲也跟着上了车。
  我只好对左辉说:“辛苦你了。”转身准备回家。
  左辉从我身后追上来说:“邹雨,邹月那件事,我明天约了主管人事的李局长吃饭,你也认识,就是我原来的老处长,你也一起来吧。”
  “不用了吧,我们一起去不合适。”我犹豫着说。
  “没什么不合适,我们之间的事,李局长又不是不清楚,你去,显得更有诚意一些嘛。”
  他说得也有道理,为了邹月,我只好不要脸面,与前夫一起出行。于是我说:“好吧,明天你告诉我具体地点。”
  “我明天来接你吧。”看得出,我的让步让他很高兴。
  我横他一眼:“不用你接,我自己去。”
  “好,好,我明天打你电话。”他说着,返身回到车上,开着车向学校方向奔去。
  邹天和丁甲摇下车窗,向我挥手道别。
    回到家里,邹月涂着一脸的面膜,在客厅里看电视,见我进来,对我说:“你的电话一直在响。”
  啊,林启正,一定是他。我仔细看小月的表情,涂着面膜,看不出所以然。
  我走回房里,放在梳妆台前的手机上显示出4个未接来电,全部都是一个号码。好险!想必她没有多事去看我的电话。
  我关上房门,回拨过去。第一句话就问林启正:“你打了我几个电话?”
  “没记错的话,是四个吧,怎么了?”他很奇怪。
  我暗松一口气:“我把电话放在家里了,担心被小月看到。”  
  “我知道我不在你的电话簿里,上面应该不会显示我的名字。”他答,没想到他观察如此仔细。
  “可是万一她记得那是你的电话呢?”
  “我还是那句话,防不胜防,她早晚会知道。”
  “越晚知道越好。”
  “好吧,以后我们都小心点。”他答,转口问:“今晚忙什么?我一直等你电话。”
  “邹天带回来一个大学老师,给邹月介绍对象,我一直在招待他们。”
  “成功了?”
  “还不知道,应该有希望吧。”
  “可不要看上你了,像我一样。”他笑着说。
  “不可能,那是个小男孩。”
  “对了,我换车了,换了台吉普车,黑色的陆虎,牌照是66888。”  “原来的车挺好的,为什么要换?”
  “没什么,开久了,想换换。”他轻描淡写地说。
  “奢侈!”我叹道。
  “早点休息,我也回家了。”他说。
  “你还在外面?”
  “我一直在办公室。”
  想必是为了等我,我很抱歉地说:“对不起。”
  他连忙阻止我:“不要说对不起,也不要说谢谢,说得太多了,会显得陌生。”
  “该说的时候还是想说啊。”我无辜地说。
  “换别的方式吧。”他悄声答。
  我不由地笑起来,男女之间的对话,说着说着就有些暧昧,但这就是恋爱里的小趣味。
  这一夜,我睡得格外香甜,也许,乐观地想,从邹月的恋爱开始,一切都会有转机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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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29 22:29:13 | 显示全部楼层
(四十一)

  第二天一早,天气明朗。
  我坐的出租车正停在星巴克的门口,下车时,我力图让自己姿态优雅一些,甚至还顺着风吹来的方向拂了拂头发。
  但是,我的眼睛寻遍了星马克靠窗的每一个位置,没有看见林启正的身影,路边,也没有一辆什么66888黑色的吉普车。我不甘心,又走进星巴克仔细找寻,还是没有。这家伙,想必是那日被我撞见,不好意思再玩这种守株待兔的把戏。
  不过,还真有些失望,毕竟已有好几天没有见面。
  走进办公室,桌上放着一张红色的请柬。
  我打开信封,首先看见的是请柬上的婚纱照,小两口脸贴脸依偎在一起,其中一个居然是——高展旗!
  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打开请柬,上面明明白白写着:“高展旗、白丽订于9月28日中午12:08在君皇大酒店二楼宴会厅举行婚礼。”
  白丽?何许人也?听都没听说过,这也太快了吧。
  我把请柬丢回到桌上,不禁哑然失笑。一时间,我的心态极之复杂。虽然我从来没有认真面对过他的感情,但他站在我身后对我说的那番话,毕竟让我无法忘怀。可是,说完之后,他转身就与其他女人喜结连理,这也未免太过讽刺!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失之桑榆,收之东隅吗?
  正想着呢,高展旗敲门走了进来,以往进我的办公室,他什么时候敲过门?真是今时不同往日。
  “看了吗?”他对着红色请柬努努嘴。
  “看了。”我镇定自若地回答。
  “有什么感想?”
  “为你高兴呗。”
  “我还以为你会有点失落呢?”还好,他又恢复了几分的油腔滑调。
  “为你失落的大有人在,轮不到我。”我答。
  他划拉过一把椅子,坐在了我对面:“交给你三个任务。”
  “说吧,理当效劳。”
  “第一,那天帮我收礼金。”
  “没问题。”
  “第二,帮我借两台奔驰接亲。”
  “两台?”我瞪大眼:“我一台都借不到,我不认识开奔驰的老板!”的0cb929eae7
  “你不认识,有人认识啊!”高展旗用很暧昧的口气说。
  “别人认识你找别人,找我干吗?”我不悦。
  “我跟那个别人说不上话,你就不同啦。”
  “高展旗!”我严肃地说:“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,就请你尊重我,不要这样和我说话!”
  “好好好,我自己去找他。”高展旗让步:“他们公司里就摆着好几台呢。”
  “那是你的事。”
  “但第三件事,就请你一定帮忙,千万不要生气!”他表情诚挚地说。的08c5433a60
  “那得看是什么事?”我双手怀抱胸前,示意有所防备。
  “你知道,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势利,就是这么看人来,你的朋友有档次有水平,你也就跟着上档次上水平,如果你混得都是些出不得台面的朋友,你也就被人瞧不起。尤其是像我们做律师这一行,就是拼谁的人脉足,谁的背景厚……”他开始滔滔不绝。
  我大概听出了他的意思,举起手打断他的话:“行了行了,你要我干什么?直说。”
  “请林启正务必出席本人的婚宴!”他也不含糊,直截了当。
  “你发张罚款单给他不就结了?”
  “错,据我所知,林启正极少参加此类场合,更何况我跟他关系一般般。”
  “他又不是国家领导人,为什么一定要他到场?”
  “他牛啊!他有神秘感啊!平时从不出席此类场合,我结婚他却来躬逢盛会,说明我和他关系非同一般啊!”
  我看着高展旗,深感无奈:“老高,我们不就是一个小律师,有必要这样吗?”
  “律师,不就靠面子吃饭吗?谁面子大谁吃得多。那些个小法官小庭长什么的,见我和大老板这么深的关系,还不对我另眼相看?以后还指望我给他们找案源完成任务呢!”
  我望着他,无话可说。
  他双手作揖:“求你了,帮我去和林总说说。你一句话就能摆平的事……”
  “高展旗!”我讨厌他总是把我和林启正联系起来,连忙喝断他。
  他却充耳不闻,继续说:“真的,邹雨,帮我这个忙!只要他能来,我特赦你不用打红包。”  
“你自己去和他说嘛,扯上我干吗?”
  “我和他说不上几句话,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,根本没办法沟通。”高展旗有点气急败坏。
  会吗?我心想。我一直觉得他算是不摆架子的老板,难道他在我面前表现得不一样吗?
  高展旗将身子靠向椅背,摆出一副懒洋洋的姿态:“邹雨,我开始真的很不服气,觉得自己等你这么久很冤,如果你是嫁给他,那我甘拜下风,但你……”他把后句话吞了下去。
  我瞪着他,倒看他说出什么好话来。
  他挪了挪脚,继续说:“我一腔愤怒,跑去找他,结果他轻描淡写地说:我和邹雨之间的事,不需要与你讨论。真他妈牛!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,我更气了,真想请文明用语不在他手底下做了。结果后来,我一个朋友说的话点醒了我,那个女的也知道林启正,我问她,如果林启正和高展旗,你选谁,那个女的想都不想就说,‘如果选择题里有林启正,不管是在A、B、C还是D,他永远都是正确答案。’”
  高展旗猛地一拍桌子;“那一句话,让我彻底想通了,我和他去斗气,真是何苦。不如感谢老天,让我有一个与他关系超铁的朋友,对我更有好处。所以,现在,对你的选择,我完全没有意见。”
  听着他的话,我只觉惆怅,林启正,在我看来,是爱,在别人看来,却只是金钱与权势。
  高展旗还在说着:“所以,邹雨,你有义务改善我和林启正之间的关系,这次婚宴,就是启——动——仪——式!”
  我正准备在回他两句,电话响了,左辉打来的。
  “晚上在哪里?”我问。
  “天一酒店如意包厢,我约了6:30。”
  “又是天一,腻不腻啊,这个城里没别的地方吃饭吗?”我抱怨。
  “领导都爱吃那里的鲍鱼嘛。”
  “好吧。”
  “要不我顺路过来接你?”
  “不用不用,我自己过去。”
  我这边说着,高展旗那边用一种万事皆明的暧昧表情退出了办公室,一路退一路用口型对我说:“别忘了让他来!”他定是以为我在和林启正通话。我无奈地摇摇头。
    下午我准备出发去天一酒店时,林启正打来电话,我抱歉地告诉他晚上有一个非去不可的应酬,正巧他说他也要陪客人吃饭,于是两人约好了晚饭后见面。
  我前脚进了包厢,左辉和李局长后脚也到了。李局长一直是左辉的领导,与我算是熟人,所以见面分外热络,三人相谈甚欢,关于邹月之事,他也满口应承尽力帮忙。
  酒过三巡之后,李局长开始做月老,语重心长地对我说:“小邹,左辉呢,是个好同志,工作认真,作风严谨,大有前途嘛。以前,他走过一些弯路,这也是我这个做领导的教导无方,监督不够,责任主要在我。不过年轻人,犯点错误是难免的,你也要放宽心,宽宏大量原谅他,给他一个机会。我知道,他对你一直是有感情的,也一直没有忘记你。破镜重圆,那也是一件好事啊。好不好?”他边说还边拍我肩膀。
  我无话可答,只好陪着笑脸不住地点头。
  左辉坐在一旁,低头喝着闷酒,好象说中了心事。
  幸好此时李局长的电话响,方才解了这场困局。
  又闲聊了片刻,我提议请李局长去洗脚,李局长连连称好。左辉站起来走出包厢,我估计他准备去结账,忙跟了出去。
  他果真走到前台掏钱包,我冲上去阻止他:“不用,不用,我来。”  “没关系,我来是一样的。”他执意从钱包里取出信用卡。
  “不!不!这是我妹妹的事,怎么能让你出钱!”我按住他的手,也从钱包里掏钱。
  正当我们拉拉扯扯,热乎得不得了的时候,忽然我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。林启正与一帮人从前台边的楼梯上走下来,正看到这一幕。
  我心里一阵发慌,心想恨恨地想,那里这么巧,跟演电视剧一样。
  林启正离开人群,径直朝我和左辉走来。好几天没见他了,猛一碰面,总有些心动。他看来也喝得不少,脸色有些发红。
  “左处长,好久不见。”他首先与左辉握了握手,然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点了点头。
 左辉忙说:“林总,前两次去你们公司,想见你,可惜不巧你都在出差。”
  “真不好意思,改日我专程请左处长来公司指导工作。”  
  “不敢不敢,只要林总有空时能接见我们一下就行了。”两人开始打起官腔,听在我耳里,真有些难受。
  “你们今天也在这里吃饭?”林启正问。
  “对,请一个老领导。”
  林启正扬头对前台的服务员说:“记在我帐上。”
  左辉忙说不用,林启正哪由他推辞,率领那帮人扬长而去。
  我杵在那里,从头到尾,面无表情,一句话也没说。
  左辉耸耸肩,对我说:“也好,有大老板买单。”
  我勉强地挤出笑容,点点头。
  过了不久,我和左辉搀扶着已是半醉的李局长走出天一的大门,左辉让我扶着李局长,他去将车开来。
  我站在门口,用力支撑着李局长左右摇晃的身体,无意中发现,正对着大门口是一辆体积庞大的黑色吉普车,牌照号码66888。
  然后,我依稀看见林启正端坐车内的驾驶座上,黑暗的车内,我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  左辉的车此时已停在了我们身旁。左辉下车来,将李局长扶上了后座,我无法,只好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。
  车子驶离酒店,我的电话响了。
  “你一定要坐在他旁边吗?”林启正在电话里问,口气相当生硬。
  “不是。”当着左辉和李局长,我无法正面做答。
  “你还要去哪里?”
  “我还有事。”
  “还有什么事?”他追问.
  “我再和你联系。”
  “那好,我等你电话。”他率先挂了机,表现出明显不满。
  我将手机放回包中,心中也有些烦恼,想到令他不快,竟有些自责。  “谁啊?”左辉不识时宜地问。
  “不关你的事!”正赶上我的气没处发,狠顶他一句。
  他倒是无所谓,依旧说:“邹雨,李局长是我的老领导,对我最了解,他是一番好意,我别见怪。”
  我回头看李局长,早已瘫在后座上不醒人事。
  “李局长也是为我们好……”左辉继续说。
  “左辉!”我打断他:“如果你以为我一直一个人,是为了等你,那你就大错特错了。”
  我这句话噎得左辉半晌没出声。过了许久,他惴惴地问:“我们之间,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?”
  “没有,一点可能都没有!”我狠狠地回答。
  “我会等在你身边,等到你原谅我的那一天。”他竟说。
  我忽然想笑,男人总是这么容易地说永远,高展旗、左辉、还有林启正,都一样,而女人,如我,只选择我愿意感动的那句话。
  “送李局长回家吧。”我提议。
  我和左辉,加上李局长的儿子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将李局长弄上了楼。
  回到车边,我从车里取出包包,对左辉说:“你先回去吧,我还有事。”
  “这么晚了,你还去哪里?要不我送你。”左辉奇怪地说。
  “不用了,我自己去。”
  左辉只好开车离去。见他的车消失在视线里,我拨通了林启正的电话。
  “喂?”他答。
  “你在哪里?”我问。
  一辆车急刹在我身边,竟带起一阵风。原来他一直跟着我们。
  摇下车窗,他示意我上车。
  我坐上车,见他表情依旧不悦,摇起车窗,将车向前开去。
  “怎么换台这么大的车,贴得黑乎乎的,外面看里面什么也看不到,像部装甲车。”我顾左右而言他,想活跃气氛。
  他不答,只望着前方。
  “今天是为了小月的事,小月在考税务局的公务员,笔试过了,只差面试这一关,左辉请他们主管人事的副局长吃饭,打打招呼。”我只好正面解释今天的晚餐。
  “想进税务局,为什么不找我!何止是税务局?邹月想进哪个机关,我不能办到?”他开腔了,但声调有些不满。
  “前面报名考试什么的,都是邹月自己做的主,已经走到这一步了,昨天说起这件事,我就想着能搞成更好,反正李局长我也认识,所以就答应来吃饭啰。”我进一步解释。
  “你昨天和左辉在一起?你不是在帮邹月介绍对象吗?”他倒是记得一清二楚。
  “没有啦,送邹天他们下楼的时候,碰见他,说起这件事。”
  “那么晚?怎么还会碰见他?”
  “他就住我们楼下啊!”
  他没再言语,车正停在一个十字路口,绿灯亮时,前面的车起步缓慢,他皱着眉,用力地按响喇叭,这车笛音极怪,吓我一跳。
  “下次还需不需要陪局长吃饭?”他突然问。
  “应该不用了吧。”
  “或者他再想办法把你弄进去?”
  “你说什么呢?”他的话让我有些不快。
  “为什么我的好意你都不愿意接受,而他帮的忙你又这么配合呢?”他忽然大声地责问我。
  我一时口拙:“启正,你误会了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  “你明知道他对你有别的想法,你还和他同进同出,拉拉扯扯,你这样是在鼓励他吗?”他的语气越来越严厉。
  “可是我已经明确地拒绝他了。”我无力地分辩。
  “可是你也明确地拒绝过我啊!”他紧跟一句。
  我理屈词穷,甚觉委屈。突然,我的逻辑转过弯来,转头冲他大声说:“我想和谁在一起,就可以和谁在一起,你凭什么管我?你有什么资格管我?”
  换作他一时楞住。这时,路上又一个红灯,他急踩刹车,车早已超出停车线老远,停在了路口上。绿灯通行的车在我们的车周围乱成一团,猛叫喇叭。
  他不管不顾,眼睛只盯着前方。
  我也不再说话,缩坐在座位上。
  忽然,他黯然地说:“就是因为我没有资格管你,所以,我很害怕会失去你。”
  我望向窗外,忽然发现眼前一片模糊。
  他伸手过来,将我揽入怀里,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。
  这样的爱情,真是让人辛苦。
  他载我回到他那个简陋的家,俩人在忧伤的情绪中激吻拥抱,直至高潮。
  他留我过夜,我坚决不允,这仿佛是一条底线。
  凌晨两点,他将我送回了家。我经过左辉的窗前,发现里面还亮着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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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29 22:29:45 | 显示全部楼层
四十二)

  我在睡梦中被高展旗的电话吵醒:“小姐,八点钟了,还在睡觉呢?快起来快起来!”
  “干嘛?你又不是今天结婚!”我睡眼惺松,口齿不清。
  “救急救急,刚才高院通知我,长山公司突然同意调解,让我九点钟过去开调解会,这边致林今天上午有个项目签约,也是九点钟。我只有一个人啊,两边都约好了,你帮帮忙,去致林顶一下吧。”
  “我不,我去高院!”
  “嘿!那可不行,我可花了大功夫才换来今天的调解会,搞成了的话,百分之十的提成,怎么能便宜了你。”

  “那是这样,我今天帮你去致林,百分之十里面我得百分之五。”
  “百分之二?”
  “百分之四?”
  “百分之三?”
  “成交。”我一拍被窝,坐了起来。的
  “你够狠!”高展旗恨恨地说:“下次别求我!”
  我笑:“在我拿到那百分之三以前,打死我也不求你!”
  挂了电话后,我已彻底清醒。走进卫生间洗漱更衣。
  九点差十分,我已到了致林一楼,进大厅前,回头看了看前坪,一台车也没有,林启正想必还没来。现在走进这个地方,忽然感到几分亲切,或许因为我爱的人,日日在此驻守,因此,我也有了别样的情怀。而警卫也已认识我,向我点头微笑,不必如初来者一般,查验证件核实身份。
  电梯口已经有不少人在等,我的手机响,欧阳部长在电话里问:“邹律师,今天是你代高律师来开会吗?”
  “是的,我已到一楼。”
  “好的,我们在七楼会议室。”
  我答应着。忽听旁边有熟悉的声音,转头一看,林启正与两个老外走了过来。
  他也正好看见我,眼中露出喜悦的表情,但嘴里仍在与老外叽哩呱啦说着话。
  旁边的人都恭敬地与他打招呼,他也敷衍地点着头。而我却大模大样地转回头,作陌生人状。心里有些窃喜,今时不同往日,终于不必如此毕恭毕敬。
  电梯门开了,他照例有风度地请所有女性先上,我站在角落,靠着梯壁,他陪着老外也走了进来,有意无意地,正好站在我的旁边。
  电梯上行,狭小的空间里十分安静,忽然,有人悄悄握住我的手,我抬头望他,他装作若无其事,眼睛望着上行的电梯,脸上却隐隐浮现出笑意。
  一时间,我的心里,因为这秘而不宣的爱情而充盈着幸福,只能隐忍再隐忍,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泄露天机。
  “叮”,电梯停在了五楼,他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心,仿佛在说再见,然后,随着客人走出了电梯。我看着他的背影,真有些恋恋不舍。
  电梯门合上之后,一个女孩忽然长舒一口气,拍着胸口低声对另一个女孩说:“不行了不行了,我一见到小林总就发晕。”
  另一个女孩用力捅她一下:“那你就干脆直接晕到他身上。”
  两个小姑娘笑成一团,听着她们的对话,我心里竟有了几分满足,虚荣心,哪个女人没有呢?更何况爱上林启正,和被林启正所爱,无论如何,都应该算是件让人得意的事吧。
  于是,我带着飘飘然的心情,走进了七楼会议室。
  签约十分顺利,一个一百万的小项目,对于致林来讲,是可以由部门经理签字作数的,所以,大家都十分轻松。
  事毕,欧阳部长留我吃中餐,被我婉拒。我宁可回办公室吃盒饭,十分钟解决问题。
  乘电梯下至一楼,走出电梯口,我突然看见林启正的父亲林董站在对面,心一虚,低头快步走开,余光瞟见他正在听一个手下汇报工作,心存侥幸地想,想必没有注意到我,即使看见了,只见过我一面,他应该不会记得我是谁。
  然而没走出两步,他却在我身后喊:“请问是邹律师吗?”
  惨,被活捉!我只好转过身,挤出笑容说:“林董,您好!见您在听汇报,不好意思打扰您!”
  “没关系,你今天过来是……?”
  “一个工程上的电梯项目签约,我过来参加一下。”
  “可是我听说你现在不负责我们公司的法律事务了?”这个太上皇,还真门清。
  “对,由我们所的高律师负责,但他今天临时要参加高院的调解会,所以我来帮他的忙。”我解释道。
  林董点头,没有继续提问。我心里暗想,测验结束!于是,恭敬地对他说:“林董,那我先走了。”说完,转身欲溜,恨不能即刻消失。
  “邹律师,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,我有事找你!”林董突然发话。
  睛天霹雳,一时炸到我六神无主,太上皇何时有事需要找我?工作上的?不可能啊!他从不过问具体经营!生活上的?难道,难道,难道……?
  我随着他走进电梯,他仍在与手下讨论工作,但我已完全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?大脑正高速运转,设想着他找我谈话的种种可能,他是已经知道我和林启正的关系,还是隐隐听到一些风声,我是应该装做无辜全盘否认,还是干脆勇敢一点承认事实?如果他羞辱我的尊严喝令我离开林启正,或者像那些电视剧里一样,抽出一张巨额支票换取我的退出,我是该义正辞严表示爱情至上,还是楚楚可怜地接受安排?……  

真想打个电话给林启正,或者多么希望他的电话会在此刻响起,真渴望在这个时候听见他的声音,当电梯经过五楼时,我又在盼望着会听见“叮”的一声,然后林启正站在门口,正撞见我如待宰羔羊般站在他父亲身边,豪迈地救我于水火之中……
  但是,祈祷总是无效,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幸运的巧合,电梯仿佛在瞬间便直上九楼,而我,也仿佛在瞬间便来到了林董宽大无比的办公室里。  比起林启正的办公室,林董的办公室可称得上是富丽堂皇,全套的红木家具,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名人字画。我站在办公室的中间,努力提醒自己:邹雨,冷静、冷静、一定要冷静。
  林董坐在了宽大的办公桌前,然后,伸手示意我坐在他的对面。看上去他表情和蔼平静,似乎不像是要与我为难。
  “邹律师做这一行很久了吧?”他开腔寒暄。
  “有五年多了。”我谨慎地答。
  “上次看你做的那个合同,很专业,你应该会大有前途!”
  “谢谢林董夸奖。”
  我心知不妙,开始夸奖,其后必有为难之处。
  林董的表情倒是始终如一,他微笑的样子与林启正极象,想当年,也应该是相貌不凡的青年才俊。
 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,林董突然走入正题:“你和启正在一起有多久了?”
  不出我所料,果然事已穿帮,但预料到,不代表已想好答案,我一时语塞,脸却变得绯红。
  而林董,微笑地看着我的窘样,竟也不再言语,仿佛不等到我的答复势不罢休。
  过了许久,我回过神来,说了一句权宜之话:“林董,我不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  “你当然明白。你是个聪明人。”
  “我认识林总有快半年了,在致林工作也有一段时间……”
  林董打断我:“邹小姐,不必说那些,你告诉我,你爱启正吗?”
  “我……我……林董,可能你误会了……我和林总没有什么,只是朋友……”我下意识的作着无力辩白。
  林董打开抽屉,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,然后从中抽出一沓照片,轻轻摆在我的面前。
  我将视线投向那些照片,然后我看见,我和林启正,在餐厅,在飞机场,在车上,在路边,有拥抱,有亲吻,有手拉手,有对视而笑,甚至还有一张,星巴克的落地窗前,林启正微笑着伸手抹去我唇边的泡沫。
  我震惊地看着那些温馨的画面,只觉毛骨悚然,居然一直有人在我们身边,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!
  我将谴责的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林董,不论如何,他也不必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的儿子。
  林董见我的神情,轻轻朝我摆摆手,说:“你误会了,这不是我的意思。”
  我更奇怪了,那会是谁?江心遥?
  看出我的疑惑,林董继续说:“就在前几天,有人送来这些照片,开价两百万,否则就将照片寄去香港给江家,让启正和心遥的婚事泡汤。通过黑道白道很多关系,讨价还价,最后,这些照片花掉了80万。公安局早就说过有人计划要搞我林家,没想到是通过这种方式。”
  我的头脑一片混乱,他说的事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,现实中,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!
  林董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:“邹小姐,你和启正在一起怎么搞,我都懒得管,男人在外面有几个女人,这是很正常的事,但是,我们和江家的婚事,是绝对不能出差错的,如果出了差错,赔掉的是我林家的家产。”
  “所以,如果你是想要点钱财,找个靠山,过点好日子,那你们俩尽量低调一点,注意影响,如果真的有什么爱情,还想着将来在一起,我劝你尽早打消这个念头,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,江心遥是江家的独生女,谁娶到她,谁就是江家未来的继承人,启正好不容易才达到这个目标,你千万不要坏了他的好事。而且,江心遥的父母身体健康,活个十年二十年不成问题,在这之前,启正绝不可能和她离婚。”
  他的话深深刺伤了我的自尊心,我反驳道:“您误会了,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启正给我什么,我不是为了他的钱,也不是为了要一个什么名分。”
  他扯着嘴角傲慢地笑了笑:“那就好!总之,你不要逼启正,你如果逼他,就是害了他。启正是我最喜欢的儿子,我也想把家业交给他,但是,他致命的弱点就是太重感情,如果你逼他为了你放弃江心遥,那就是逼他这辈子永无出头之日,”
  我被激怒了,腾地站起来,盯着这位高傲的老人,一字一句的说:“我不会逼他,从一开始,我就没有想过要从他身上,从你们林家得到什么,您大可放一百个心!”
  他也注视着我,忽然问:“你见过他手上的伤吗?”
  我一时怔住,回想了一下,启正手上确实有些浅浅的伤痕,于是我点点头。
  “他怎么向你解释那些伤?”他又问。
  “他说是小时候打架弄的。”
  “他骗你。他的母亲因精神抑郁而投河自尽,他当时只有十二岁,不能接受这个现实,很长一段时间里精神上也很混乱,那些伤痕,其实是他自己用刀片自伤的结果。我送他去国外,花了不知多少钱,想了不知多少办法,才将他救过来。所以说,你根本就不了解他!”
  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,只是呆呆地看着林董嘴巴一张一合。
  林董站起来,绕过办公桌,走到我面前。“邹小姐,我并不想让你难堪,也不想强迫你离开启正,虽然启正没有和我谈过你,但我也看得出,启正自从和你在一起,变得很愉快,也许你可以让他有幸福,但是,我担心事情的发展,不会那么简单,你能保证你控制得了一切吗?你能保证你该来的时候来,该走的时候走吗?你能保证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吗?”
  我能保证吗?我也在问自己,一时竟找不到肯定的答案。
  林董望着我,语重心长地说:“邹小姐,你自己好自为之,我只要求你,不要因为爱启正,最后害了他。”说完,他回到办公桌后坐下,示意我可以离开。
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林董的办公室,怎么上电梯,怎么离开致林公司的。九月的阳光依旧灼热,我拎着包,沿着街,漫无目的地往前走。心中百味杂陈,羞耻、失望、震惊、痛苦、沮丧、难过,搅作一团,让人感到无路可逃。
  我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,想起来,我是多么的幼稚无知,用爱情蒙住自己的眼睛,还以为世人都是白痴,林启正,那个刚才还悄悄地捏着我的手的人,那个我以为我了解他一切的人,背着我,又做了多少遮掩粉饰的事。当然,他没有做错什么,他瞒着我也是应该,从一开始,我就是心甘情愿地做这戏里最自欺欺人的那一个。我捂着自己的耳朵去取屋檐上的铃铛,被人捉住,真当是一万个活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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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29 22:30:17 | 显示全部楼层
四十三)

  整整一个下午,我都坐在街心花园的长凳上发呆。
  直到手机响起,林启正打来电话,我瞪着那个号码,犹豫不决。
  深吸一口气,我接通了电话。
  “你还在公司吗?”他问,口气正常,想必不知今日的变故。
  “不,我在中山广场。”我答。
  “干什么,逛街吗?”
  “……是。”
  “买了什么?”
  “没买什么。”
  “我今晚陪客人吃饭,之后就没事了,我们可以见面吗?”
  “……”我不知该怎么答,一时失神。
  “喂?喂?”他在那端呼唤。
  “哦,好啊!”
  “见面后,想做什么?”他温柔地问。
  对面有个电影院,大幅的宣传画在风中飘浮,阿汤哥在外星人的追堵下惊惶失措。
  “我想看电影,看《世界大战》。”我对着电话说。不知出于什么心态,我竟然有意要给他出个难题。  
  他听到,果然有些犹豫,但马上爽快地答:“好,到时候等我电话。”
  我以为他会婉转地提出别的建议,但他的回答,在我的意料之外。他真的敢和我去看电影吗?像普通的情侣一样,肩靠肩坐在电影院里,吃着爆米花,喝着汽水,滑稽的地方能与众人一起哈哈大笑,血腥的场面出现,我也可以大叫一声,伏在他的怀中。
  真的可以吗?不会为难吗?不用防备暗地里的镜头吗?……
  我空着肚子坐在渐渐昏暗的天色中,见城市里的霓虹次第亮起。潮红的黄昏,就象我寻不到出路的爱情,渐渐向天边隐去。
  8点半,林启正打来电话,约我见面,他说的,正是我对面的电影院。
  “你在哪里?我来接你。”他说。
  “不用,我就在附近,会自己过来。”我答。
  又耽搁了几分钟,我来到了影院的门口,售票处排着长队,男男女女的情侣,声音喧哗。
  “邹律师!这边!”傅哥站在侧门向我招手。
  我走过去,勉强地向他微笑打招呼。
  “林总在放映大厅等你,快上去吧,要开映了。”他兴致勃勃地说。
  我答应着向大厅走去。
  工作人员没有验票,打开门将我放了进去。里面光线极暗,我从亮处乍入,眼前一片漆黑。忽然有人从侧面揽住我的肩膀,然后将一束植物塞入我的手中,我闻到玫瑰的清香。
  我转头,有唇吻上来,他的气息,总是摄人心魄。
  我假装无意地低头,躲了过去。
  他没有在意,牵着我的手说:“想坐哪里,前面,后面,还是中间?”
  此时我的眼睛已渐渐适应了黑暗,看见他微笑的脸,看见了我手中大捧的玫瑰,然后,看见了除我们之外,空无一人的放映大厅。
  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我不禁问。
  “今天我包场。”他淡淡地答。然后微笑望我:“你选个位置吧?”
  我应该高兴吧?男朋友重金包下能容纳七、八百人的放映大厅,只为与我的一次普通约会。那些知情的旁人,定在窃窃私语,羡慕我是如此倍受宠爱。
  他们哪里知道,我想要的,其实是挤在人群中,哪怕坐在最后面,最角落,也是福气。
  我望着他,笑笑说:“随便坐哪里。”
  他带着我,坐在了电影院的正中央。傅哥送来大包的爆米花、可乐和水果,又退了出去。
  电影开始了,银幕上,公路在开裂,楼房在坍塌,高大的外星人将仓皇逃窜的路人击得粉碎,而偌大的影厅,回荡着凶险的音乐和刺耳的尖叫,放眼望去,却只见一排排空旷的座椅,感觉极其怪异。
  我终于无法忍受,对他说:“不好看,我想回去了。”说完,站起身就向门口走去。那束玫瑰,我也仿佛无意之中,将它遗忘在了旁边的座位上。
  他没有反对,跟在我身后,也走了出来。
  车停在附一楼,走到车前,看见这个密不透风的庞然大物,我突然醒悟到,他为什么要换车,就像我也突然醒悟到,他为什么不再出现在星巴克。
  车子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,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。
  许久,他打破沉闷:“今天发生了什么事?”
  “没有。”我答。
  “不要骗我,你今天一定遇到了什么事?”
  “没有事。”
  他猛地把车刹在路边,转身向我。
  “到底出了什么事?”
  “说了没出事。” 我坚持说。

  “你听到什么了?”
  “……”
  “邹雨,不论发生什么事,你都应该说出来让我知道。”
  “我为什么要说出来?我为什么要让你知道?”
  “我应该是你最信任的那个人。”
  “那我是吗?”我回头看他,语气坚锐地反问。
  “当然。”他没有犹豫,回答道。
  他如此理直气壮,竟令我气结。“你为什么要换车?”我问。
  “不为什么,我一直爱开吉普车。”
  “你为什么不再去星巴克?”
  “我没有时间。”
  “你为什么要包场看电影?”
  “我以为你喜欢没人打扰。”

他句句答得顺理成章,滴水不漏。我一时气恼,冲口而出:“鬼扯!你只是不想再被别人敲诈!”
  他楞住,过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:“你已知道,谁告诉你的?”
  “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,关键是你从头至尾,都没有向我提到过这件事,难道你就是这样信任我的吗?”
  “这种事,没必要让你知道,不关你的事!”他毫无愧意,坚定地回答。
  “不关我的事?那些照片上都是我,全都是我,你怎么能说不关我的事,因为我,你才会被敲诈,因为我们俩,根本就是一对偷情的男女!一对奸夫淫妇!所以,别人才会敲诈你,所以,你才会被逼无奈,拿出80万封口费!怎么能说不关我的事!怎么能说不关我的事!……”我突然爆发了,歇斯底里地冲他喊叫起来。
  “邹雨!”他大声地喝止我。
  我停了嘴,但依旧恶狠狠地看着他,唯有这样,我才有面对他的勇气。
  他的脸色也不好看:“你没有必要说这样狠的话,我有我的考虑,并不是故意隐瞒你!”
  “何止是没有必要说这样的话,我们俩的整件事情,都没有必要!”我顶了回去,职业的本能使我面对劣势,表现却更为强悍。
  “是谁告诉你的?是谁?是不是傅哥?”他依旧问我这件事情,并操起电话准备责问傅哥。
  我也不打算隐瞒,直接对他说:“是你爸!他今天叫我去他的办公室。”
  听到是自己的父亲,他的气焰顿降,将手机放回原处,开始沉默地望向前方。
  过了许久,我听见自己用很冷静的声音对他说:“我们到此为止吧,面对现实,没必要让大家都这么辛苦,这件事情,责任在我,是我开始的,由我来结束。”
  没有回答,只听见他的呼吸声,粗重而且压抑。
  我不敢看他,眼望窗外,继续说:“我从来没有要和你有什么将来,我也没有盼望过你离开江心遥和我结婚,我更没有奢望过成为你们林家的少奶奶,过有钱人的生活,我只是很愚蠢地想,既然我们彼此喜欢,那就喜欢好了,跟别人没有关系。但我想错了,怎么可能和别人没有关系?我这只是自欺欺人。所以,现在我后悔了,我不想干了,就这样结束,好不好?”
  依旧没有回答。我鼓足了勇气,转头看他。
  他的神情,极之痛楚,路灯下,我又看见他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,隐隐有道道伤痕。
  “是我爸让你离开我?”他低哑着嗓音问。
  “不是,他只是让我们注意影响,他只是让我不要坏了你的好事,他只是让我不要逼你,不要害到你永无出头之日。”我流利地说出这些话,因为今天下午,它们在我心里已回旋了无数次。
  “所以,你对我失去信心了吗?”
  “不,我从来就没有抱过什么信心,但是我以为我可以悄悄地爱你,和被你爱,结果我发现我想错了,你也想错了,我们做不到,真的做不到,我会贪心,我会要求得更多,就像我也想和普通人一样去看一场电影,我也想和你手牵手在大街上散步,我不能一天到晚躲在这台车里,或躲在那间房子里,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。即使你是林启正,我也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!”
  “总有一天,我会让你实现这些愿望。”他伸手握住我的手,低声说。
  我将手从他手中挣脱,黯然说:“没有必要,我们不如安心过现在的生活,可能会更轻松更快乐。”
  我打开车门准备下车,他忽然在我身后问:“真的就这样分手吗?你决定了吗?”
  “对!这样比较好!”我回头看他,他眼神怆然,而我,不知哪里来的灵感,竟然露出笑容,我笑着对他说:“我们早就谈好了条件,如果我要走,你就会让我走,这样不是很好吗?”
  他深深地望着我,那种眼神让我几乎失去了转身的勇气。
  但是,我是个勇敢的女人,我深吸一口气,转身,下车,大力地合上车门,拦下一部空驶的出租车,离他而去。
  我以为我会落泪,我以为我会放声痛哭,但我没有,我只是打开车窗,让初秋已有些凉意的夜风吹打着我的脸,就像我等待这一刻已经许久,或者,就像我知道这一刻总会来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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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29 22:30:58 | 显示全部楼层
(四十四)

  我饥肠辘辘地回到家,邹月正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电视,对我的归来无动于衷。我也懒得和她打招呼,扔下包,直接走进厨房去寻找食物。
  冰箱里还有一些剩菜,我在火上架上锅,倒上水,准备煮面吃。
  身上穿的职业装让我感到闷热,我走出厨房,向自己房间走去。
  “姐!”邹月在客厅里喊我。
  我回头,她说:“税务局通知我明天去面试,我想找你借件正式点的衣服。”
  “好,随便找。”我答。继续向屋里走去。
  “姐,你等一下。”邹月又喊住我:“其实我已经找过了。”
  “有合适的吗?”我扭头问。
  “有一件最合适。”她说。
  “好,你穿吧。”我实在没有精神和他聊。
  “你看看是哪一件?”她在我身后说。
  我一回头,她手里居然拿着林启正的那件浅灰色衬衫,一脸怨恨的表情。
  我的头脑“嗡”地一响,只觉得苦不堪言,以我此刻的心情,单只见到这件衣服,都已濒临崩溃,更何况它居然拎在邹月的手上。
  我镇定了一下情绪,假装若无其事地说:“你怎么把这件衣服翻出来了?”
  “这是谁的?”邹月尖利着嗓子问。
  “一个朋友的。”
  “是谁?”
  “你不认识。”
  我走前两步,想从她手里扯回那件衣服。她迅速地将衣服收到身后,固执地问:“你告诉我这是谁的?”
  “你真无聊,我懒得和你扯,把衣服还给我!”我大声说。
  “这是林总的衣服!你怎么会有他的衣服!”邹月狠狠地问。
  “林启正的?你想他想疯了吧,我怎么会有他的衣服?”我表情惊讶。
  “就是他的,他的衬衣全都是意大利手工制品,除了他没人会穿这个牌子。”邹月将衬衣上的LOGO指给我看。
  我从来不知道林启正到底穿什么牌子,邹月居然这么清楚,我只能矢口否认:“哪有这种事,说了不是他的,你不要胡搅蛮缠,这是我一个朋友的。”
  “就是他的!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,你说!你说!”邹月喊叫起来。
  “我和他不可能有什么关系。”我实话实说,现在不能说我在撒谎。
  邹月不吱声,只是死瞪着我,用仇恨的眼神。
  我想结束这场无谓的争吵,于是转身向房间走去。
  邹月却冲过来,拦住我的去路。“你不说清楚不准走,你说不是林总的,那是谁的?”
  “我没有必要告诉你。邹月,你别来惹我,我今天心情不好!”
  “就是他的!就是他的!一定是他的!没有人会有这种衣服!”邹月固执着只说这句话。
  我已无法,一时找不出办法消除她的猜疑,为了尽早摆脱她的纠缠,我只能使出杀手锏,于是我将她一军:“不相信你自己去问林启正。”
  不仅如此,我还拿出手机,找出他的号码,走到家里的座机前,打开免提,开始拨他的号码。
  其实林启正的号码我早已烂熟于心,但我按的很慢,等着邹月冲上来打断我的行动,以她平日见到林启正那副羞怯的样子,想必是绝不敢直接质问他的,而我也可以籍此证明自己的“清白”。
  但是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,邹月站在我身边,看着我的一举一动,居然没有任何动作。
  不论按得多慢,那11个号码总有按完的时候,我已骑虎难下,只能傻站在那里,听到短暂的沉寂后,接通的提示音响起。
  “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”接通音一声一声响着,响到我侥幸地认为他定是没有听见的时候,突然话机里传来他暗哑的低沉的声音:“喂,你好!”

  离开他不过短短的一个多小时,但是似乎已离开他有一个世纪,我和邹月呆呆地站在那里,听着他继续在电话里:“喂……喂……”

我从来没有用座机打过他的手机,所以,他并不知道我家里的电话号码。听到无人应答,他挂断了电话。
  不知他现在在哪里,在路边?在车上?或是回到了家?只觉得刚才他的声音里有着格外的疲惫和悲伤,让我难过到无法自持,转头对着邹月大叫:“你问啊?你怎么不问了呢?你直接问他,看他怎么说啊?既然你还是放不下他,既然你还是这样疑神疑鬼,你就干脆问个痛快!让他知道,你为了他变成了个疯子!看他怎么回答你,看他会不会感动,会不会到你身边来!”
  邹月把衣服甩在地上,转身冲进自己的房间,锁上了门。
  我继续站在门外冲她大喊:“他马上就要结婚了,他的老婆又漂亮又有钱,别说他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,就算他爱上你,他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,你早点死了这条心吧!”这话既是说与她听,也是说与我那颗伤痛的心,说了还不算,我用脚狠狠地在她门上踹了两脚,方才解气。
  这时,我忽然闻到难闻的味道,冲进厨房,锅里的水溢出将火浇熄,满屋都是浓浓的煤气味。我赶忙把煤气关掉,打开窗户,站在厨房中央大声对自己说:“怎么什么都不顺,干脆煤气中毒死掉算了!”
  说完后,我气势汹汹冲出厨房,拎上包,快步向楼下奔去。  
  在楼梯口,我正撞见一身运动装束,大汗淋漓从外锻炼回来的左辉。  见我火急火燎的样子,他奇怪地问:“出什么事了?”
  “没事。”我简短地答,从他旁边擦身而过。
  走到路边的小吃店,我点了一大盘蛋炒饭和一大盘炒青菜,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,今天过得太辛苦,胃也辛苦,心也辛苦,现在让我先把胃安抚好吧。
  吃完饭,我长舒一口气,走出小吃店,竟见左辉守在路边。
  “你怎么还在这里?”我走上前,奇怪地问。
  “哦,太晚了,这里不太安全,我有好几个女同事都被抢过包。”他解释道。
  难得他的心意,我只能说谢谢。
  两人一同向小区里走去。
  “怎么才吃饭?都十点多了。”他问。
  “今天挺忙的。”我敷衍答道。
  “吃饭还是要准时,不然对身体不好。”
  我默然。今天见他,突然没有了抗拒的心态,甚至我想到了一个新的话题。
  “你和那个女的怎么没搞成?”我直率地问。
  他猝不及防,结巴起来:“这个……这个……说不清楚……”
  “为什么?那时候你好象很爱她?”
  “这个……完全是鬼迷心窍,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。”
  “下那么大的决心,应该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吧?”
  他想了想,沉重地说:“有时候,当感情是偷偷摸摸的时候,会很想让它光明正大,但一旦实现了愿望以后,又发现两个人并不合适。”
  此时,他的背叛不再让我怨恨,我甚至可以理解他的心情,于是我感叹道:“你们当时一定很相爱,现在你离开她,岂不是对她很不公平?”
  他低头答:“还好,这也是大家共同的决定。”
  我点头,心情萧索。
  “你最近还好吧?”他问。
  “还好。”
  “有……男朋友了吗?”他有些困难地问。
  “没有。”
  “邹雨。”他突然郑重地喊我的名字,我望他,他看着我说:“如果要恋爱,记得选条容易的路走,你不是一个善于保护自己的人,很容易受伤害。”
 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,难道有所指,我满怀疑惑地看着他。
  他转头继续往前走,仿佛随意地丢下一句:“林启正不适合你。”
  听到他这话,我停住脚步,竟自嘲地笑了起来。
  见我笑,他颇奇怪:“怎么了?”
  “原来天底下每一个人都知道。”我继续笑着,不可抑制。
  “邹雨,别这样!”他转过来拍拍我的肩。“我对你太了解,所以那日在天一见你和林启正看着对方的样子,还有后来他一直跟在我们车后,我就知道了。旁人不会有我这么敏感。”他竟安慰我。
  我干着和他当年一样的蠢事,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,想来都让人无语。
  转眼已经到了他住的一楼,他停在门边,轻声对我说:“如果你还能坚持的话,就坚持,如果坚持不下去,就走开,没关系,感情这种事,没有对与错。需要我的时候,说一声。”
  现在已经无法坚持了,哪里等得到以后,我心里的痛苦绝望纠缠不清,一时无暇顾及他的好意,没有回答他,自顾自上楼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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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29 22:31:19 | 显示全部楼层
(四十五)

  回到家,客厅里黑灯瞎火,邹月不知什么时候已关了所有的灯,睡了。
  我摸黑向房里走去,有东西在暗地里绊住我的脚,使我向前一个踉跄。我蹲下身,摸到了他的衣服,柔软而微凉的衣料,轻轻缠绕着我的脚踝,像是他曾经牵着我的,颀长而微凉的手指。
  ——“我看见你的衣服在风里面跳舞,下次你带我去跳舞吧?”  
  ——“好,下次我带你去欧洲,去巴黎,去伦敦,去维也纳,去威尼斯,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跳,好不好?”
  我们曾经的对话又浮现在脑海中,我蹲在黑暗中,胸口忽然有窒息般的疼痛。我那根坚强的神经,强撑到此刻,已几近断裂。我将脸埋在两膝前,唯有如此,才能获得些许的依靠。
  “嘟——嘟——”座机在旁边的矮柜上不适时地响起来。
  为了不吵醒邹月,我忙摸起话筒答:“喂……”
  然而,那边一时没有应答,但有呼吸声,响在耳旁。我马上意识到,是他,在电话的那一端。看来他并没有放过那个无声的来电。
  “邹雨……”他喊我,声音轻轻的,似乎生怕会把我吓跑。
  我心乱如麻,犹豫着是不是该挂断这个电话?是应该挂断吧,既然真的想离开?但是他的声音,喊着我的名字,那些刚刚决定忘记的幸福的感觉,触手可及。我在徬徨中,只知呆呆地持着话筒。
  “邹雨……”他继续在电话那端唤我。
  “嗯?”我不由自主地答。
  “刚才是你打我电话吗?”
  “我……打错了。”我低声支吾地答,下意识地转身背向邹月的房门。的30ef30b642
  “是吗?打错了,也可以说话吧。”他的声音低哑。
  “……”我不知如何回答。
  “如果以后再打错,就跟我说两句话吧,你要做什么都可以,我都同意,但是,即使分手,也留点余地,说话总还是可以的吧?偶尔见到也是可以的吧?不要消失得太快太彻底了,好不好?”他说得很慢,很温柔,悲伤却像流水一样,从话筒漫出来,淹没了我的心。
  我的眼泪无声地倾泄而下,滑过脸颊,狠狠地砸落在脚背上。
  “邹雨……你在吗?”他等不到我的回答,在那头问。
  忽然身后邹月的房里灯亮,脚步声起,我这等泪流满面的样子如何见人,急忙挂断电话,逃回屋里。
  门外,邹月“啪啦啪啦”趿着拖鞋,向洗手间走去。
  我倒在床上,泪水未断,衬衫拥在怀里,仔细地闻,隐约还有着他的气味。
  这是第一次,没有说再见,决绝地挂断了他的电话。他该会多么难过,多么失望,他该会想,我的心,是多么的残忍,多么的不留余地。
  我冲动地起身拿过手机,想打个电话给他,告诉他,我不是有意的,我只是不想让邹月看见我的样子,我其实一直在听,听他说的每一句话……
  但是,我手持电话,颓然地倒在了床上。如果结果是注定的,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?
  手机的信号灯在黑暗中微弱地一闪一闪,像我那颗同样微弱的心,每一次起伏,只剩疼痛。
    第二天,我强打精神去上班。新的顾问单位刚刚接手,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去做。
  的士照例停在了星巴克的门口。我下了车,几乎不敢望向那几扇落地的大窗,尽管我知道现在不会在那里见到他的身影。我心神恍惚,匆匆横过马路,一台摩托车从我身边疾驰而过,差点将我甩倒,那人边走边骂:“嗨!走路注意点!”
  工作到中午,我在办公桌前吃着盒饭。高展旗满脸堆笑,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。
  走到我桌前,他将盒子打开,里面热气腾腾摆着六个蛋挞。
  “干嘛?”我问。
  “不干嘛,请你吃呗,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?”他一屁股坐在我对面,殷勤地说。
  我马上提高了警惕:“昨天的百分之三还没兑现,今天又有什么鬼主意,我告诉你,致林我是不会再去了。”这话一出口,我的心又抽痛了一下。
  高展旗表情痛苦地说:“唉,别提那百分之三了,昨天谈了一上午,口水都干了,结果就是为了60万的违约金,硬是没搞成。所以你不能怪我,我是已经尽力了。”
  “总之,即使以后搞成了,百分之三依旧有效?”我瞪着他问。
  “有效有效,给你又不是给别人。”高展旗倒是蛮爽快。
  “那好吧,说,今天这些蛋挞所为何事?”我拿起蛋挞啃了一口,滚烫的蛋黄美味无比。
  “今天,我遵照你的建议去找林启正,一个送请柬,二个是借车……”听他谈到林启正,我不由的紧张起来,嘴里的蛋挞一时也忘了是何滋味。见到他了吗?他会说什么?他还好吗?我心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。
  这边,高展旗也面露难色:“可是,我在他那里等了他一上午,和他的小秘书聊到都快产生爱情了,也没见到他出现,据小秘书说,他今天一天都有会,连晚上也安排了会议。这可怎么办啊?”
  他怎么总是这么忙,也好,忙一点,可以少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。
  “邹雨!你一定得帮我的忙,我这个礼拜天就要大喜了,如果他这里借不到车,我还得找别人想办法去。”高展旗哀求地看着我。
  “你直接打个电话给他不就结了。”我收回心思,面无表情地建议。  “他那个电话,总是别人在接,请别人转来转去,谁知道什么时候有消息?”
  “你没有他的私人号码?”我奇怪地问。
  “私人私人,当然是私人用的,我们这种人怎么会有?”高展旗望着我,又显出那种暧昧的表情。
  我最受不了他这种样子,扯过一张纸条,将林启正的手机写在上面,递给他说:“那,自己找他说去,成就成,不成,你也好想别的主意。”
  高展旗叫起来:“哎!邹雨,蛋挞你可是已经咬了一口了啊,让你帮个忙,举手之劳,张口之功,只要在说再见之前,顺带着提一下的事儿,你都不肯,太不够意思了吧?”
  “我早跟你说过,不会帮你去问这些事情。”我低头开始工作,以遮掩自己有些难过的表情。
  见硬的不行,高展旗又来软的:“邹雨,你行行好,我要能借,不早就到别处借去了,我老婆要求车队必须是清一色奔驰,我也夸下了海口,可是现在只有两天了,我好不容易凑了六台,总得有个八台才象个车队啊!”

“哪有那么多人要坐啊,娘家人也太多了吧?你老婆也太虚荣了吧?”我不客气地说。
  “有什么办法呢,你不虚荣,可你看不上我啊,她和我断断续续也好了几年了,临出嫁,就想在姐妹面前风光一把,这也可以理解吧?”
  见他为难的样子,我也有几分同情,但是,以我目前的状况,又怎么可能向林启正提出这些要求呢?
  我只能硬着心肠说:“总之我不会帮你说,你自己问问看嘛,这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,他应该会同意的。”

  高展旗叹口气:“唉,实话说吧,别看林启正比我大不了多少,我还真不太敢和他打交道,那个人,深藏不露,心思很深,有时我说十句,他答不到一句,答的那一句还让我想半天才明白是什么意思,我如果问他借车,他又不说同意,又不说不同意,我该如何是好?”
  已经不止一人在我面前评价林启正少年老成,心机缜密,可我却看不到,或许爱情会影响人的判断能力吧,我暗想,口里答道:“想那么多干嘛,先问了再说呗,你肯定不是第一个向他借奔驰的人。”
  “那好,我现在就问!”高展旗一拍大腿,提起我桌上的座机就开始拨号码,边拨还边说:“拿你的电话打,他再忙都会接。”
  看到他的举动,我跳了起来,想从他手中抢过电话:“别打别打,用你自己的电话,别用我的。”高展旗抱着话机嬉笑着躲闪,我从座位上起身绕到他身边,一心只想阻止他。
  但就在我和他抢来抢去的过程中,电话已经通了,高展旗嘻皮笑脸地对着电话里说:“喂,林总吗?我是小高啊,我在邹雨这里,你看她多小气,我还没和你说上一句话,她就抢个不停。”
  已经通了,既然已经通了,我只好泄气地坐回到座位,拿起案卷佯装开始工作,但耳朵却在认真捕捉高展旗与他说的每一句话。
  “林总,我这个星期天准备办喜酒,想请您参加,请柬我已经放在张秘书那里了。”
  ……
  “谢谢,谢谢,如果您有时间能来的话,就是我最大的荣幸,非常希望您能来。”
  ……
  “当然,当然,我知道你很忙。”
  ……
  “好的,好的。另外,林总,有件事想请您开恩帮个忙?”
  ……
  “我想借您公司里的奔驰车接一下亲,不知道可不可以?”
  ……
  “我知道有制度,欧阳部长也说过,借车必须经您特批,但是确实是在别的地方已经借不到了,才向您开口,您看有没有可能借给我用一下?”
  “邹雨?她在这里,您稍等。”高展旗突然提到我的名字,我抬头,高展旗将话筒递给我,还表情夸张地向我不停作揖。我无法,只能接过电话说“喂”。
  “很忙吗?”他的问话很正常。
  “还好。”我也正常地回了一句,但觉得自己嗓音干涩。
  “我们公司的车一般不外借,特别是用于接亲这种事情,影响公司形象。”他公事公办地说。
  “哦。”我望着高展旗期待的样子,只好加一句:“可不可以想点办法?”
  他仿佛思忖了一下,问:“要几台?”
  “两台吧?”我答,高展旗在旁猛点头。
  “好吧,星期五让他与傅哥联系,但用的时候一定要把车牌遮上。”他干脆地回答。
  “好,谢谢。”
  “不用谢,不要对我说谢谢。”他的语气突然低沉了下来。
  我的心揪紧地疼痛着,他在电话那端也没再说话,就这样沉默了几秒钟,他才说:“我还在开会,先挂了,再见。”
  “再见。”我也答,等着听到他挂断的声音,然而等了许久,忽听他在那边“喂……”
  “嗯?”我答。
  “……还是你先挂吧。”他说。原来他也在等着我挂断电话,两人,竟是这样依依不舍。
  我看着对面虎视眈眈的高展旗,只好将电话扣回原位。
  “怎么样,没问题吧?”高展旗喜滋滋地问。
  “让你星期五与他的助手傅哥联系,车牌用的时候要遮上。”我复述林启正的指示。
  高展旗抚着掌叹道:“我就知道你一出马,准没问题。英雄难过美人关啊!”
  我低头做事,不想再与他啰嗦。他却又凑上来继续说:“下一步想办法把他弄来参加酒席,我就免你的红包。”
  我不答,好象没有听见,他知趣地离开了办公室,边走边在后悔:“早知道借四台,凑足十台车!”
  我低着头看案卷,案卷上的字却含混不清,难以分辨。我用力地瞪着眼睛,希望泪水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迅速蒸发。
  明明想要离开,为何,却依旧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,重新听见他的声音,就好像,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?
  开始的时候,就已经是诸多纠缠,如今再想抽身,又怎会那么简单?邹雨,是你自己惹的祸,也只能由你自己慢慢收拾吧。痛得再多再久,总有结束的一天。我在心里对自己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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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29 22:31:46 | 显示全部楼层
(四十六)

  晚上,高展旗请所有的同事吃饭,为他星期天的婚礼预热,因为我们都被他派工,成了当天的工作人员。
  我第一次见到了他的准老婆白丽,人如其名,白晢,俏丽,姿态娇媚,丰腴到惹人遐思,喊起“展旗”的名字无比甜蜜,时时刻刻贴上他的身,仿佛怕转眼间丢了似的宝贝。而高展旗,却是轻描淡写的表情,有时贴得紧了,还会作状喝斥两句,但白丽毫不在意,笑笑地照旧。
  我很开心,与大家嬉笑,也喝了不少的酒,喝到满脸通红。
  白丽高兴时,竟凑过来对我说:“邹律师,今天虽然是第一次见面,但听你的名字已经听熟了,你是我们家展旗最好的朋友,以后要多帮助他!”说完,端上满杯的红酒。
  我笑着答:“我哪帮得上他的忙,以后他一定飞黄腾达!”说完,把她敬上的酒一口饮干。
  高展旗也跟过来,叫道:“盛况啊!新欢旧爱,侪侪一堂!”
  白丽飞过去一个媚眼:“你哪里配得上邹律师?”
  我只觉好笑。
  酒散,我在路边拦车,高展旗走过来说:“我送你。”
  “送我?别开玩笑了,你老婆怎么办?”
  “我让她自己打车回去。”他不由分说,拥着我向他的车走去。的0c74b7f78409a402
  我也有些不胜酒力,只好随他坐入车中。
  “怎么样,我老婆?”他问。
  “不错,好像还出自名门?”
  “咳,也不是什么名门,他爸是中院一个退休的副院长。”
  “她很喜欢你。”
  “那倒是,除了你,别的女人都很喜欢我。”
  “我算什么?”听到他的话,我自嘲地说。
  “算一个很好的恋爱对象,独立、聪明、有思想,也挺漂亮。”高展旗一边兴致勃勃地说,一边将车开得左摇右摆。
  我笑,将头无力地靠在车窗上。
  “今天你喝了不少?”他说。
  “为你高兴呗。以后你结了婚,跟你喝酒的机会就少了。”我随口答。
  “邹雨,是不是我结婚,让你难过?”他居然问。他看出我难过,但他以为是为了他。
  我大笑:“是啊,最后一个肯要我的男人都结婚了,我看来是没希望了。”
  “邹雨,我是说真的!是不是你现在才发现我的好?”他说着,举动轻佻,竟然来牵我的手。
  我将他的手猛甩开,狠揍了他一拳:“少自作多情了,好好结你的婚去吧!”
  他自讨没趣,乖乖地闭了嘴,将车开到我家的路口。
  我下了车,脚步浮动,有些摇晃地向家的方向走去。
  走到楼下时,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,赶忙冲到旁边的小花坛,不管三七二十一,呕吐起来,不过这种感觉还不错,这两天心里一直觉得拥堵,如今极力地将五脏六腑翻起,甚至因为用力过猛,迸出了泪水,一时间,有了畅快的感觉,  
  忽然,身后有人用手轻拍我的后背,还递过来一瓶矿泉水。会是谁呢?我在刹那间,心神恍惚,产生不切实际的盼望,竟想着自己一回头,也许会看见林启正俯下身来的样子。虽然我是如此狼狈,但是,如果此时是他,我一定要借着酒意,投入他的怀中,举手投降。早知道离开是这么辛苦,或许,不如干脆拼一个自甘堕落。
但是,我回头,只看见邹月。
  “姐,你喝多了?回去吧!”她伸手扶起我,向家中走去。  我踉跄着上楼,在床上倒头睡去。
  周日,高展旗的婚礼如期举行。
  那两台奔驰当然是借到了,周五高展旗经过我的办公室时,在门口大叫:“嗨,那哥们够意思,借我两台最新款的!”此话虽然没头没脑,但我知他的意思。的5487315b1286f907165907
  当车队来到酒店门口时,我以看热闹为名,从礼金台里跑出来,站在门口。新郎新娘何时经过身边我都一无所知,只知站在那里,试图分辨出哪两台车是出自他的安排,但是台台车都是黑色,台台车都是同一个标志,上面下来的司机也都是同样陌生的面孔,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我找不到与他的半点关联,为此失望不已。
  当我走回礼金台,正见欧阳部长为他代交礼金,代签大名,那龙飞凤舞的“林启正”三个字,扎得我双眼生疼。当然,他本人是绝不可能出现的。高展旗日日催问他会不会来参加,我只答不知,心里清楚,他是那种养尊处优、深入简出的人,为了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,这样嘈杂混乱的场合,又怎会屈尊到场?高展旗高估了他自己,更高估了我。的f4f6dce2f3a0f9dada0c2b5b6645
  不一会儿,左辉也来了,将红包放在我面前,低头在礼金簿上签上自己的名字。
  我一边拿起红包,一边问他:“多少?”
  “2000。”他答。
  “2000?”我叫起来:“你也太多了吧,我只给了800呢。”
  他有些不好意思,在我耳边低声说:“那时我们……他打了1600呢。”
  以前我完全不管帐,哪知这些,听到他的话,哽到无法吱声,他也讪讪地走开,跑去和高展旗握手。看着他的背影,我心想,多尴尬啊,曾经我们也站在那个地方,接受众人的祝福,如今,却已是陌路。
  待酒席开张,所有的客人都已入座,我将手中收到的钱款清好,交到主事人手中,悄悄离开了酒店。
  走出大堂,门外照旧艳阳高照,马上就到国庆节了,该回家好好陪陪母亲了。我拎着包懒洋洋地向路边走去。
  这时,酒店前坪里停的一台吉普车引起了我的注意,车停在前坪中央,前后左右都被别的车包围着,黑黑的,足足高出半个脑袋。由于车牌被遮住了,我无法确定是不是林启正的那台车,因为好奇,因为盼望,我拐了个弯,侧身穿过其它车子,走到了它面前。
  走近一看,66888,竟然真的是他的车。我顿感意外,他会在哪里?我不由自主转头四处寻找他的身影。
  然而,中午阳光暴晒下的车坪,空无一人。
  转念一想,应该是去游泳去了吧,傅哥不是说过他最爱游泳吗?我还记得那个波光粼粼的寂静的泳池,就在酒店的十九楼。
  转头看酒店大楼,每一层都那么相似,许是思念太甚,我竟一时兴起,顶着阳光眯着眼,仰头数起了楼层,真是很无聊的举动,我只是想知道,那个十九楼,到底在哪里?那个人,到底在哪里?
  “七、八、九、十、……”我嘴里念念有词,包里手机却不适时地唱起歌来,不能停啊,一停又得重头数起,于是我一边坚持地数着楼层,一边将手机从包里掏了出来。
  “十七、十八、十九。”我任由手机响着,直到确认了十九楼的所在,才满意地将手机接通放在了耳边。  
  “喂,你好!”我公式地答话。
  “看到我了吗?”话筒里竟传出林启正的声音。
  我窘迫起来,自己那么幼稚的行为,难道竟被他看到!抬头再看十九楼,转眼间已不知具体位置,酒店的每一层都那么相似,他会在哪一扇窗的后面?
  “哦……没有啊。”我不好意思地答。
  “往上看,我在楼顶。”他说。
  我极力仰头寻找,在刺目的日光下,远远的高高的顶楼,确实有一个小小的人影。
  “看见我了吗?”  
  “看见了。你在那里干什么?”
  “这里风景很美。想不想上来看一下?”
  “太高,我不敢。”
  “你猜,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,会直接落到你面前吗?”他语调轻松,却吓到我寒毛倒竖。
  我厉声说:“你瞎说什么啊?”
  他轻声笑起来:“放心,我不敢,我没有那个勇气。就像刚才,我在大厅那边,看你很久,看你低着头,一遍遍数钱,数着数着乱了,数着数着又乱了,真的很可爱,但是,我也没有勇气走到你身边去。”说着,他的语调黯淡下来。
  “别这么说,其实我也一样,我也没有勇气面对你。”我轻声地答,希望籍此安慰他的心。
  他没有说话,我举着手机仰着头,努力想看清半空中他的身影。
  过了许久,他在电话里艰难地说:“邹雨,如果……我什么都不要了,你还会爱我吗?”
  终于,终于,他说到了这个最艰难的命题,说到了这个最惨烈的选择,我竟然为他心疼不已,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爱情罢了,却企图颠覆他一直以来的人生目标,可见在他的心中,经受着怎样矛盾与挣扎。我应该为此欣慰吧,这应是对我最大的赞美。
  于是我说:“谢谢你,真的谢谢你。”
  听到我的回答,他许是以为我赞成了他的想法,于是他说:“那你等我,等我做好安排……”
  我打断他:“不,启正,千万别这样,千万不要为了我放弃你的人生和事业,我不要你为我牺牲这么多,我承受不起。如果你这么做,我也不会爱你了。”我盯着远远的他,一字一句地说:“我爱上的,是这个有钱的你,是这个有权有势的你,你知道吗?”
  “……那你就回来吧,回到我身边来,好不好?”他低低地请求。
  这是第一次听到他的挽留,我的心,脆弱到无法触碰,但我仍旧摇头,故作随意地说:“其实我不适合做情人呢,我太贪心。”
  我们隔得如此之远,我看不清他的样子,想必他也看不见我的表情,看不见当我答上这句话时,泪水已从眼角滴落,凉凉地滑入我的脖颈。
  他再度沉默了。我们俩就这样,遥不可及地互望着,想要前进一步,都完全没有可能。
  终于,我狠狠地说了句“再见”,不等他回答,挂断电话,转身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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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29 22:32:12 | 显示全部楼层
(四十七)

  幸好酒店门口永远有待客的出租,我坐上其中一辆,只想尽快走出了林启正的视线。
  师傅问我去哪?我一片茫然,忽见前面有台公共汽车,车尾刷着广告:“一个人的旅行——背包族摄影展”,我喜欢这个题目,顺手指了指它说:“就去那里,展览馆!”的ae0eb3eed3
  车子启动了,向前开去,路口正好是个绿灯,向左一拐,便驶上了大路。
  我僵着脖子,坐在车上,不敢回头,仿佛他的视线依旧在我的头顶。直到车子驶出很远很远,我才悄悄地往后望去,此时,君皇大酒店的楼顶早已被大大小小的建筑物完全淹没。
  星期天的下午,展览馆里孩子很多,时时能听见孩子的嬉笑和父母的喝斥,但是那些美丽的照片依旧让我心驰神往。正看到入神,忽听有人喊:“邹姐。”
  回头,竟是丁甲,他腰上别着小小的音响,耳边挂着一个耳麦,笑容可掬。
  “你这是……?”我指了指他的装备。
  “我是展览馆的讲解员,需不需要我为你服务?”他答。
  “要不要钱?”我扬眉问。
  他摇摇头:“不用,我是义务讲解。”
  “那当然好啊。”
  于是,他开始一幅幅地为我讲解这些照片,在他的指点下,我确实看出了照片中玄妙之处,颇感惊喜。而聚集在我们身边的大人和孩子也越来越多。解说结束时,观众和我,对他报以热烈的掌声。
  大家纷纷散去,丁甲随我走出展厅。
  我止步,向他道别,他忽掏出几张小纸片:“我有几张这里咖啡吧的免费券,要不,我请你喝杯咖啡?”
 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,而且,此时的我,走投无路,也乐得有人聊天,打发时间。我问:“你不用继续工作吗?可以休息了吗?”
  “我刚才就是准备下班的,你稍等我,我把机器还掉。”说完,他匆匆转身向总台跑去,在总台前停留了一会儿,背着个牛仔包又奔了回来,他的脚步如此轻盈,令我顿觉自己正沉沉老去。
  吧台生意清淡,竟要临时烧开水才成,我和他坐在小圆桌前等待。
  我说:“应该是我请你,今天辛苦你加班,说吧,想吃什么?”
  他笑:“你当我是小孩,还想吃零食吗?”
  “邹天可是馋嘴得很。”我也笑。
  “邹天总说到你这个姐姐,知道你为了他,很辛苦。”
  “没什么,他能读,当然应该送。”的
  他依旧笑。我看他的侧影,即使是笑着,眼角也没有一丝皱纹,多好的人生,最大的忧虑无非是一切都还没有开始。
  “有空到家里来玩。”我招呼着,俨然是个家长。
  他忽然脸红了,腼腆地摸着后脑勺:“我约过邹月两次,但她总是推说没空。”
  一时间,我忘了自己的忧愁,真心地为邹月高兴,待字闺中的女孩,能遇到一个如此健康可爱、光明正大的追求者,应是她的福气。我微笑安慰:“没事,女孩子总是害羞一点。”
  吧台那边招呼,他一跃而起,端过来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。
  “对不起,这里只有速溶咖啡,可能你会喝不惯。”他坐下,抱歉地说。
  “没关系,我不懂喝咖啡。”我微笑答。——刹那间,又想起林启正坐在星巴克里,笑着对我说:“跟着我,得学会喝咖啡哦。”想到他英俊的脸上那宠爱的表情,不由得心神恍惚,连忙低头喝一口咖啡,籍此掩饰伤感。
  怎知咖啡极烫,重重地灼到我的舌尖,我的手一抖,咖啡倒出大半,泼在我的身上,米色的衫衣下襟顿时花了大片。
  我急忙起身,用手猛掸,丁甲也翻出餐巾纸递给我,不停地道歉:“对不起,对不起,忘了提醒你,咖啡很烫。”
  我接过纸巾擦拭,笑着说:“没关系,怪我自己太不小心。”
  咖啡浸透了衣端的每一根细纱,不论怎么擦拭,总是淡淡的印迹。这是惩罚吗?我暗想。也许私底下的怀念,都是不该!
  由于那晚的冲突,我和邹月之间,始终都有些生分。在我,其实是心有内疚,在她,也许仍旧疑虑未消。
  晚饭后她在洗碗,我倚在门边问她:“面试如何?”
  “排第14位。我太紧张了。”

  “姐夫说他再打打招呼,应该问题不大。”
  我点头,叮嘱她:“如果需要送礼,一定记得告诉我,不能总让他贴钱。”
  她应了一声。
我假装无意地说:“那个丁甲,我今天碰到他了。”
  她低头洗碗,好象没听见。
  “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,这男孩长得挺周正,职业也不错,难得的是家世清白,很纯朴可靠。”
  她依旧无话,认真地将洗过的碗一只只揩干水,放进碗柜中。
  “你年纪也不小了,老妈那天也在问我你的个人问题解决得怎么样?一直没见你正儿八经谈过一次恋爱,总这样,会错过机会的。”我诚恳地说。
  “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。”邹月闷闷地说,擦擦手,出了厨房,走进自己的房间。
  听到她这话,我有些气恼,跟在她身后问:“到底什么才是你喜欢的类型,你说说看?”
  “你知道啊,还用我说吗?”她抛下一句,返手准备关上门。
  我快赶两步,用脚顶住她的房门,没好气地说:“邹月,我是认真地在和你讨论,你别不知好歹。”
  她转头,表情傲慢:“我也是认真地回答你的问题!丁甲根本就是个小孩,我不想跟小男孩谈恋爱!”
  “那你想跟谁谈?想跟事业有成的?成熟稳重的?有房有车的?那样的男人天底下有几个?”
  “哪怕只有一个,我也甘心等下去。”
  我知道她指谁,心里气不打一处来,语调不由自主变得刻薄:“排队等着那个极品男人的多了,你还指不定在第几号呢?”
  “总会等到他的,无论是第几号,当别人放弃的时候,我就会有机会。”邹月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如此气宇轩昂,甚至她还反过来讥讽我:“不知道你衣柜里那件衬衫的主人,是不是也是极品男人?不知道你又排在第几号呢?”
  我一时语塞,正摆开架势准备和她理论一番,她转头关上门,还扭上了锁。
  我颓然坐到沙发上,甚觉气馁,是啊,我早已没有立场去指责她的执迷不悟,相比起来,我干的事,或许比她愚蠢卑鄙一百倍。
  周一,天气阴沉,像我的心。
  我在老地方下了出租车,发现街边拦起了高高的施工围墙,那个星巴克被拦得完全看不到踪影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气味,这里准备修人行天桥了。对我来说,算个好消息,一是将来不用再冒着危险横穿马路,二是有很长一段时间,我也不需要再直面那个曾让我心向往之的咖啡馆。
  走进事务所,郑主任拎着公文包从办公室冲出来,看见我,欣喜地说:“小邹,来得正好,致林公司通知我们去开个紧急会议,小高在休婚假,你去一下吧。”
  我用0.1秒的时间,决定了撒谎:“哎呀,不巧,我是回来拿案卷的,今天上午我有个案子九点半开庭。”
  郑主任摸摸锃亮的脑门,无奈地说:“那也只能我去参加了,可我完全不了解他们公司情况啊!”
  “没关系,欧阳很熟悉情况,他会向您介绍的。”
  “好好好,也只能这样了。”郑主任点着头,快步走出了事务所。
  我站在窗前,看着郑主任急匆匆钻进出租车。发楞片刻后,收拾心情,开始投入工作。
   傍晚时分,我拎着在路边买的菜,向家中走去。
  有人站在税务局的停车坪里喊我:“邹律师!”
  转头望去,是傅哥。“傅哥,你怎么在这里?”我走过去打招呼。
  “税务局请林总来谈话,谈了一下午,到现在六点多了,还没出来。”他边说边朝旁边一台车努努嘴,我一看,我正站在了林启正的车后。
  “谈话?出了什么事?”我关切地问。
  “唉,税务局查我们很久了,其实林总一直在做工作,但不知道为什么,总是摆不平。”
  “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?”
  “谁知道呢?听说这次比较严重,不过,总是会想办法解决的,无非是多付出点代价嘛。”
  傅哥正与我说着,忽然转头,对着车头方向喊了一声:“林总……”  我心里一紧,由于这台车又高又大,我站在车后,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到来,而他,想必也没有发现我的存在,
  只听见他用严厉的声音对傅哥说:“你给我去查一下,是谁把我们去年的内部帐供到税务局去的,另外,通知办公室,我提出临时动议,今天晚上召开董事会!快点!”
  然后 “呯”的一响,他坐上车,大力关上了门。
  傅哥看看他,又看看我,犹豫着是否该提醒他我就在车后,但林启正严肃的态度让他不敢多言,无奈地朝我笑笑,回身向自己的车上走去。
  我站在车后,一动不动,心想,这样也好,别让他看见,见面无非多些尴尬。
  片刻,陆虎车发动起来,尾灯亮了,排气管喷出的热气直冲我的脚背,随即,“轰”地一声,车子向前开去,他要走了,我在心里暗暗说再见。
  然而,车子向前开出不到五米,却又猛地停住了。
  我的心刹那间紧张起来,也许我被他发现了,如果他下车向我走来,我是该转身离开,还是保持适度的微笑?我一时拿不定主意。
  但车,只是沉默地停着,没有人下车,没有人走过来,刹车灯在昏暗的暮色里晃着我的眼。那个黑黑的高大的车尾,就像他背对我的高大的身影。
  我拎着菜,呆呆地站在原地,手足无措。
  又过了一会儿,车子再度发动,呼啸着冲出停车场,冲上马路,压着双黄线,调头向南疾驰而去。傅哥的车紧随其后。
  目送他的车消失在车流中,我的心里备感惆怅。他看见我了吗?还是没有看见?是犹豫再三不想见面?还是偶然的停车,也许接到重要的电话?……我暗自惴测着,竟觉心有不甘。
  出神了许久,直到天已经黑透了,我才缓步向家中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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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29 22:32:36 | 显示全部楼层
(四十八)

  果然,邹月打电话来称晚上总公司临时开会,不能回家吃饭。看来事态严重,我不由得为林启正担心起来。
  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,忽听楼下有车声,然后“嘀”的一声,遥控器关上了车门。我探头一看,是左辉回来了。
  终于还是忍不住,我走下楼去,敲他的门。
  门开了,他看见我,有些惊讶,连忙让开身子,说“请进”。
  除了上次他酒醉时我进来喊过他一次外,我从来没有踏入他的家门。今天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站在他的家里,环顾四周,陈设依旧简陋冷清,无非是个单身汉临时栖居的场所。
  “找我有事吗?坐吧。”他在我身后问。
  我回身:“不坐了,我是想问一下,小月那件事还有没有希望?”
  “哦,过完国庆就会上局党委会讨论,虽然她面试成绩不算理想,但胜在年轻,形象又好,应该没有太大问题,我已经拜托了人事处的同事了。”
  “如果需要用钱或者是送礼,你就说一声,不能老是让你贴。”
  “不需要那些,大家都是同事,工作中能帮的忙都会帮。”
  我点点头,提起兴致说:“听邹月说你现在升官了,一直没有恭喜你。”
  他笑笑:“我那算什么官?还不是办事员。”
  总有些无法面对他,两人无话,他又发出邀请:“坐吧,坐吧,你难得来一次。”
  真难堪,自己走到前夫的家里来,说些无关痛痒的话,我开始后悔了。于是挤出笑容说:“不坐了,我上去了。”
  他突然开口:“你是想问致林的事吧?”
  我的脸“唰”地红了,被人窥破心事,恨不得落荒而逃。
  左辉倒是表现得若无其事:“致林我们盯了很久了,以前也查过他们,没查出来。不过这次他们比较被动,我们手里掌握的证据很扎实,所以今天在局里,我们找林启正谈话,很多地方他也说不清楚。初步算了一下,这几年来他们公司逃税大概有一千多万。”
  “那会怎样?”听到金额这么大,我禁不住担心起来。
  “要看领导怎么定,这件事可大可小。”他答。
  我当然清楚,逃税这么多,主要负责人判刑已绰绰有余。
  “是不是想拜托我?”他接着问。
  我看他,他表情如此自若,让我竟有些恼火,就像只有他是洞悉一切的聪明人,而我们都是傻子。于是我接口反问道:“拜托你有用吗?”
  “也许我可以想点办法。”他居然认真地答,似乎并没有听出我的弦外之音。
  “你自己看着办吧!”我甩下一句,打开门,上楼去了。
  第二日,郑主任一上班就抓着我,大声叫苦:“小邹,昨天我在致林呆到晚上十点,这次他们麻烦大了。”
  “是税务的事吗?”我问。
  “你知道啊!”郑主任很惊讶:“林启正咨询过你了?”
  “有你郑主任亲自出马,他怎么会来咨询我?”
  “他们设账外帐,虚报成本和收入,居然全都被税务局掌握了,昨天问我有什么办法,我这一时半会儿,哪有什么好招啊!”
  “您认为会怎样?”我佯做无意地问。
  “前两年我办过一个刑事辩护案子,差不多的情况,补交税款不说,罚了1000万,那个公司老总最后还被判了十二年。”郑主任神色凝重地回忆。
  我听到冒冷汗,忙问:“这个你跟林总说了吗?”
  “当然,要做好最坏的打算。”
  “那他怎么说?”
  “他没说什么,还能说什么?只能赶快想办法呗!他打算到北京税务总局那边去活动一下,做做工作。”说着,郑主任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。  

我默然,望向窗外,掘土机在路边挖出了一个大坑,尘土飞扬,路人狼狈不堪,掩面而行。他现在也有些狼狈吧?也许又是皱着眉坐在那里,焦虑地将手机一开一合。这时候,应该没有功夫再来思考我们之间的事了,或许风波最终平息后,他也会顺理成章地将我忘记。
  又是一个百无聊赖的夜晚,电视实在无趣,邹月坐在电脑前对我不理不睬,我踱回房间,翻出一本最厚的法学书,开始读起来。
  法律语言艰深晦涩,总让人走神,许久许久,还停留在序言部分。
  忽然手机在桌上狂响,我一看,竟是林启正。
  我犹豫了一会儿,接通了电话。
  他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,异常的强硬:“邹雨,你给我下来!”
  我一楞,问:“你在哪里?”
  “在你楼下。”他答,然后我听见窗外传来急促的汽车笛声,冲到窗前一看,果真有一台又黑又大的吉普车停在楼道口。
  “什么事啊?”我问。
  “你下来,不然我上去!”他语调生硬,让我颇感奇怪。
  “你等一下。”我挂了电话,向门口走去。偷眼瞄了一下隔壁的邹月,还好,她正带着耳机在看视频,应该没有听见那怪异的喇叭声。
  楼道里很黑,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坏了,我摸摸索索地走下楼,却是傅哥首先迎上来。
  “邹律师,林总今天喝多了,你别和他吵。”傅哥说。
  和他吵,吵什么?我很疑惑。忽见林启正从车上走下来,大力甩门,冲到我们面前。
  “傅强,你给我回车上去!”他指着傅哥,傅哥应承着退回到自己的车上。
  他满身酒气,站在我面前,仿佛有很久没见了,如今乍一碰面,我不由自主地满心喜悦,柔声问:“什么事,这么急?”
  “你凭什么管我的事?”他劈头就问,话语粗鲁
 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:“你说什么?管你的事?”
  “你是不是跑去找左辉,拜托他手下留情?”
  原来是指此事,我连忙解释:“只是昨天碰巧和他说起这件事情,他就……”
  话还说完,林启正粗暴地打断了我:“什么时候轮到你去为我说情?这个事情,如果我林启正摆不平,去坐牢,也不需要你去向他说情,他不过是小小的办事员,哪里有他说话的份?”
  他的态度恶劣,我本有些不悦,但听他说出“坐牢”两字,却又心一软,兀自怜爱起来。
  “不会这么糟糕吧?”我忙关切地问。
  “这件事摆明了有人要整我,但是,这是我林启正的事,与你有什么相干?需要劳你的驾去打听?”他依旧堵我,似乎想把我激怒。
  “如果不该我打听,我以后会注意。”我知他酒意正浓,不与他计较,放低姿态。
  “当然不该!你不是一心一意要和我划清界限吗?电话也不接,连面也不想见,昨天你宁可躲在车后面,也不让我看见,你不怕我一不留神,倒车压死你吗?”
  “见面又能怎样呢,两个人都很尴尬。”我答。
  “是啊,所以要走得远远的,对不对?也许你早就听说到什么风声,知道我有难,所以躲得越远越好,是不是?”
  见他面色通红,双眉紧锁,与以往淡定从容的样子相去甚远,第一次见他如此恼怒,如此尖锐,竟好像我是他的敌人。——也许不能爱,所以就会恨吧。我想着,心疼着,没有回答他无理的挑衅。
  他依旧在说:“你怎么跟你前夫介绍我们之间的关系?说是你的朋友?还是你的情人?或者说,是被你邹雨甩了的旧情人?你可以在他面前炫耀了是不是?连林启正都被你玩得团团转,你和他扯平了对不对?……”
  “启正,别这么说!”我忍不住阻止他。“你喝多了,早点回去休息吧!”
  “我每天都喝很多,你早就知道,我不是个好人,你早就知道,我马上就要结婚了,你早就知道,我想让你做我的情人,你也早就知道,我从没有瞒过你,你什么都知道,但是,你以前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开始,现在又那么轻易地就说结束呢?在三亚的时候,其实我已经放弃了,是你自己来的,是你自己决定的,当时,你没有想你的自尊吗?你没有想你的贪心吗?”他逼近我,恨恨地说出了这番话。
  我听着,只觉震惊,我一直以为,我的离去,充其量不过让他伤心,但我没想到,竟然,会是怨恨。
  “对不起,我以为我可以做到,但我做不到,对不起……”我喃喃地说,眼眶红了。
  “做不到就根本不要开始!根本不要让我尝到它的滋味!那样无非只是遗憾。可是你现在,说走就走,说分手就分手,你打开一扇门,让我看到里面有多好,然后你又顺手把他关上,理由还冠冕堂皇!我能怎么办?我该怎么办?你说啊!”他追问着,句句在理。
  一切都是我错吧?我的心痛到几乎爆裂,忍不住,低声喊叫起来:“我也不想啊!我也不想啊!可是,现在结束,对我们俩都好,如果拖到以后,又能怎么样,难道让我天天逼你你才高兴吗?”
  “对!我宁可你天天逼我,像其它的女人一样,逼我给你钱,逼我给你感情,逼我离婚来娶你。来啊,来逼我啊,天天出现在我的面前,以死相逼,逼到我走投无路!……我也不要像现在这样,看到你从我生活中消失!”他的声音嘶哑着,充满了痛苦和伤感,隐隐地,在昏暗的路灯下,我看到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。
  我已经无话可说,只是望着他,满心歉疚与眷念。他凝视我许久,突然转身上车,车门在我面前伴着巨响关上,两台车子随即疾驰而去。
  他终于说出了他想说的话,借着酒意,抛开顾虑,他终于开始指责我的始乱终弃。挺好的,让我们狠狠地互相伤害吧,只有这样,一切才有结束的时候。
  我觉得身心俱疲,脚一软,坐在旁边的花坛上,在黑暗中,捧着脸痛哭流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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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29 22:34:21 | 显示全部楼层
(四十九)

  这时候,路边传来脚步声,我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,赶忙起身向楼道里走去,边走边用衣袖在脸上胡乱地抹去泪水。
  “邹雨!”有人在身后喊我的名字,是左辉。
  我不想搭理他,径自往楼上走。他加快脚步超过我,拦在我面前。
  楼道里很黑,即使面对面,也看不清彼此。我恨恨地说:“让开,拦在前面干什么?”
  “你和他分手了?”他问。
  “不关你的事。”
  “我都听见了。他们请局里领导和弟兄们吃饭,饭后我们一起出发,我看着他开进小区来的。”
  “你是存心的对不对?你有意要让他难堪对不对?”我盯着黑暗中的他问。
  他知道我指的是什么,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是,我是存心说的。他在我面前总是那么傲慢,我就想讽刺他一下,但我没想到你们已经分手了,没想到他会来怪你。”
  “你的目的达到了,恭喜你!”我说着,想从他身边越过。
  他伸手拦住我:“邹雨,那时候,你也为我哭过吗?像这样哭过吗?”
  这问题多无聊,每个男人都希望被抛弃的女人在自己身后哭泣,那样,背叛变成了离别,还有回头的一天。

  我扬头说:“就算我会哭,像现在这样哭,也是为了我自己,而不是为了你们这些男人。”说完,我再次试图从他身边走过,这次我成功了。
  黑暗的楼道里,只听见我咚咚的脚步声,他忽然在身后问:“邹雨……现在……你是不是可以理解我当时的处境?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多一点?”
  我长吁一口气,回身俯望他,他背对着我,等候我的回答。
  “对,我现在才知道,其实你根本不爱我!我和他,不论怎样,都舍不得伤害别人,宁可自己痛苦,可你呢,你那时候在我面前,要我放你一条生路,你说得多理直气壮,何曾把我放在心上,现在你要我原谅你,太晚了吧?”
  黑暗中,依稀见他回头,仿佛想辩解,但许久后,他只低声地说了一句:“……见到你对他,我也才知道,你爱我爱得更少。”说完,他默默地下楼,打开自家房门,走了进去。
  又是一声沉重的门响,今晚真是运气很差,两个我生命中的男人,都当着我的面,重重地关上了门。我楞楞地站了一会儿,疲惫地返身,回到了家。
  寂静的夜晚,我心神恍惚地躺在床上,望着天花板上树枝的倒影,夜晚的每一分钟都显得那么漫长。失眠的滋味真是难熬,我睡到一身酸痛,干脆起身来到窗边,看远处的天光,凌晨两点,天似乎隐隐亮了起来。
  手机一直抓在手里,反复的按亮屏幕,再看着它变黑,那条短信还存在我的收件箱中,他的英文短信:“sorry,I’m very busy.I’ll call you later.”我将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,一遍遍看着,想象他在忙碌中,抽出时间,一个一个字母按出这条短信的样子。
  此时,楼下突然隐隐传来车声,我转过脸,竟看见一台巨大的黑色的吉普车,没有打开车灯,静静地开上楼前的人行道,停在我的窗下。
  半夜的小区,连路灯都熄灭了,我努力地看,仍无法看清车牌是多少。一时有些激动,会是他吗?是他又回来了吗?他会再打我的电话吗?我盯着手机,等着来电时的震动,然而,久久没有动静。
  是他吗?真的是他吗?我无法再等下去了,我必须确认是不是他。于是,我蹑手蹑脚地出了门,下了楼。
  站在楼道口,我借着远处的光亮,终于看清了牌照,果然是他,66888!但一眼望过去,车内黑乎乎的,没有一丝动静。
  我还记得他怒气冲冲离开时的样子,仿佛今生都不想再与我相见,怎知现在,他却又回到了这里。人的心意,总是兜兜转转,如我,如他。
  有科学家说过,在夜晚极度疲惫的时候,人的意志力会降低百分之五十。现在,我的意志力正在这脆弱的当口。我站在车后,思量许久,终于,向驾驶室的方向走去。
  还没等我走到门口,车门就开了,他从车上走了下来,手里还夹着点燃的香烟。车内灯光的映照下,只见他的脸疲惫不堪。  

他返手将车门关上,我和他之间,又陷入黑暗之中。
  “我以为你睡了,所以没有打你电话。”他说,嗓音嘶哑。
  “没有睡,睡不着。”我照实回答。
  “对不起,邹雨,我只是想向你道歉,我喝多了,我不该说那些话。”  
  “没关系,是我的错。” 我急急地答,语音却哽咽起来。
  “不!不!不!我那些都是酒话,你别放在心上。怎么能是你的错?怎么能怪你?”他迭迭地否认。
  “你说得很对,是我害你难过,如果那天我没去找你,一切都是好好的,我们俩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样。都怪我,真的都怪我,对不起!……”我满心懊悔,只恨一步踏错,误人误已。
  “别这样说,别这样说……”他心疼地阻止我,上前一步,径直将我揽在怀里。
  这一揽,我的心软到一塌胡涂,只知将脸埋在他怀里,用力地擦来擦去,他的身上,我爱的味道还在,我用尽全力紧紧地抱着他,满心依依不舍。
  “邹雨,我们为什么要这样?既然开始了,过一天算一天不可以吗?哪怕多过一天,都是好的。别离开我,别离开我,这太让人难受了。”他在我耳边轻轻说,然后,返头找到我的嘴唇,用力地吻了下去。
  我再次崩溃了,连最后那百分之五十的意志力都丧失了。是啊,反正已经开始了,反正已经爱上了,反正已经担了这个恶名了,再走下去,也不过如此吧?江心遥、邹月、我的自尊,我的未来……统统顾不上了。在这个寂静无声的深夜里,我爱的这个男人就站在我的面前,他的心就跳跃在我的胸口,我怎么舍得离开?哪怕只有一天,哪怕只有一时,就这样吧,就让我贪图享受、得过且过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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